第26节
??拿着披风大步去追人,如他所料,齐玉被拦在了外院。 ??齐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,尽数跪在雪中,拦住了他的去路。 ??齐管家与齐秋声声落泪:“少爷,我等去,我们受齐家恩惠,哪怕把命丢在阎王道也是应当,少爷,你万万去不得。” ??齐玉立在昏暗天地间,滚烫的泪水颗颗落下,嘴唇翕动难发一言。 ??他想说他要去瞧一瞧,就算是父母死了,他也要带着他们的尸骨回来,让他们入土为安。 ??可嗓中似被泥浆填满,连虚弱之音都发不出。 ??“齐管家,准备船。” ??肩头落上重物,他转头,泪水模糊视线,他看不清是谁。 ??冰如铁的手掌被人握住,被人牵扯着往前。 ??齐玉不知他是谁,不知他要带他去何处,茫然天地间,只有他来牵他,只有他领着他走。 ??无边水面上似是有道屏障,后退是清明,前进是浑沌,船只甲板上,季子漠拢着黑色大氅打了个喷嚏,对身侧道:“听你的,去吗?” ??后面管家和齐秋满脸急色,季子漠冲两人微微摇头,示意莫说话。 ??丧父丧母割肉之痛,不让齐玉走这一趟,他怎会罢休。 ??在水上行了七八日,悲伤渐缓,现如今阎王道黑压压一片,犹如死神面世,他怎会带着一船熟悉之人去送死。 ??高挺的鼻尖有了凉意,季子漠抬头望天,细雨如冰针落下,刺到脸上生疼。 ??北风潮湿,吹湿衣衫,良久后,齐玉闭上眼,浓密的睫毛颤抖中,滚下苦涩的泪滴。 ??“转道回去吧!”他七八日未曾开口,清冷之声如粗沙,刺的人耳朵生疼。 ??掌舵的船夫掉着船头。 ??船上房间狭窄,季子漠倚靠在房门外,听着里面压抑的呜咽,眼眸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??从他让齐管家准备船时,就知道了此刻的结局。 ??虽之接触过几日,凭良心说,齐父齐母对他实属是好,发生不幸,季子漠自是不想的。 ??但若说有多少难过,那倒也不至于。 ??死后不管身后事,活着的人总要想往后,齐家一摊子事如何办,不说齐玉适不适合做生意,只说他刚刚瞧了几日的账本,其他一窍不知,怕是有的烦。 ??季子漠就咸鱼混吃等死的心思,并不想插手齐家的事,更何况,齐玉也是防着他的。 ??另有齐玉和那个竹马,季子漠都不知是何种情况,被动的无从下手,不知软饭前路如何。 ??房中声音戛然而止,季子漠楞了下,犹豫后手指屈膝敲了敲门框:“齐玉?” ??“齐玉?” ??季子漠:???这傻子不会自己跳河往阎王道游了吧? ??闪过这个想法,季子漠猛的推开门。 ??乌云密布的天,压的人无法喘息,窗户四开着,河水流动声入耳,似在奏着悲歌。 ??齐玉站在窗前,似石雕一动不动,季子漠松了口气,还好,没有那么傻。 ??他走上前,寒湿似触手一般灵活,钻过衣服缝隙,死死贴在全身皮肤。 ??离得近来,才瞧见齐玉是何种模样,斜雨打湿他精致脸庞,分不清上面是泪是雨。 ??脸上红的犹如涂了上好的胭脂,季子漠呼吸一窒,忙按住他的肩头,急道:“齐玉,呼吸,呼吸。” ??肩头被人摇晃,齐玉茫然的看向他,双眼懵懂如幼童,像是不懂呼吸为何物。 ??闷雷劈空,外面是齐管家的喊声,嘱咐着掌船的留神。 ??季子漠手掌卡住齐玉的下颚,迫使他张开嘴。 ??洁白的齿,嫣红的舌,冷风直往里灌,像是在迷雾中刮出一条路,齐玉迷茫的眼中有了些许焦点。 ??季子漠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宽慰,叹息一声,抬手在他硬挺挺的后背拍了拍。 ??有些伤,有些疼,唯有自己挺过去,再多安慰都无用。 ??闷雷一声一声响,好在始终未曾落下暴雨,整艘船提心吊胆的回到桑农县。 ??在船上飘了半月,下了船踩在实地,季子漠快要有些不习惯。 ??只是还未站稳,又听到不近不远处传来一声:“姑爷姑爷,不好了。” ??季子漠快要哭了,齐父齐母船沉了,皇城的舅家落了狱,靠山摇摇欲坠的,倒不倒还不确定,现在事情还能更糟糕? ??跑来的小厮是被季子漠留在桑农县的阿吉,似是见到爹娘一般的奔至季子漠身旁。 ??齐玉经过这一遭,犹如雪山结冰,更是冷寂,他提着衣摆下了船,立在季子漠身侧。 ??阿吉急忙道:“少爷姑爷,皇城传来消息,舅老爷一家被判了抄家流放塞北边城。” ??齐玉脸色猛然发白,季子漠面上不显,心里却哀呼了声,他最怕的就是如此,靠山倒了,事情可就千难万难了。 ??“不止这个,二老爷带着个少爷来,说是老爷的儿子,回来继承家业,现在都搬了进去。” ??季子漠:???啥? ??季子漠发懵的转头:“咱爹还有个私生子?” ??齐玉也有些发懵,随后冷声道:“没有。” ??季子漠半信半疑:“真的?” ??齐玉抿了抿唇,不再说话。 ??季子漠:...... ??他真的要哭了,果然,人生没有最惨,只有更惨。 ??齐宅被人占了,自无马车来接,齐管家急忙让人去租了几辆马车过来。 ??季子漠手指点动裤腿处,速度略急,齐玉上了马车见他不动,回头看他。 ??季子漠回神道:“我坐另外一辆马车。” ??齐玉扶着车框的手蜷缩了下,嗯了声,独自上了马车。 ??季子漠想了想,和赶车的司安低声道:“车慢一些。” ??司安意外道:“姑爷,家都被人占了,不应当早些回去吗?” ??季子漠:“占都占了,不在乎这一会。” ??说完朝着后面的辆车走去,路过齐管家时拍了拍他的肩。 ??他大步上了马车,齐管家紧跟而上。 ??马车内,季子漠坐下便道:“那个私生子什么情况,你和我说说。” ??他脊背虽挺得直,脚踝却是搭在弯曲的膝盖上,依旧是不端的姿势。 ??可却有莫名的气势,一句话发号命令般,由不得齐管家拒绝。 ??齐管家七上八下的心定了定,忙解释起来。 ??“舅老爷未起家时,许家门楣底,老爷对夫人一见钟情,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,势要娶夫人入门。” ??“老夫人还活着时,看不上夫人,再加上当时未分家,二老爷,姑奶奶都在,住在一处,夫人忍了又忍,受了许多委屈。” ??“直到夫人有孕,老夫人张罗着给老爷纳妾,我记得刚巧那阵老爷和夫人闹脾气,院中日日都有争吵。” ??“几下巧着,不知怎么的,老爷酒醉就睡了妾,弄了个孩子出来。” ??“夫人生了哥儿,那妾生了少爷,老夫人欢喜的紧,夫人彻底伤了心,抱着孩子回了许家。” ??“在许家待了半月不到,舅老爷就在皇城高中了,后是老夫人去许家请了五次,方才把夫人请了回来。” ??“不过自那以后,夫人忍气吞声的性子就变了,把齐家里里外外抓到了手中。” ??季子漠:“小妾和那孩子是娘赶出去的?” ??齐管家:“是老爷赶出去的。” ??季子漠:??? ??齐管家:“老爷给了五百两,把名字从族谱上划去,连人带孩子赶了出去,后就没再管过,连问都未问过。” ??季子漠在心里说了个牛逼,他这老丈人是个狠人,人都说虎毒不食子,这是孩子娘不要,孩子也不要了。 ??想想他在齐母身边几十如一日的逢低做下,一时都不知这算不算真爱了。 ??他屈膝顶开车窗,侧身在外面看了一圈,问一旁跟车的人:“阿吉呢?” ??“姑爷,阿吉被少爷叫上马车了。” ??季子漠哦了声,又道:“你去帮我把常水叫来。” ??常水就是跟着齐母去皇城,活着回来的那小厮。 ??齐玉叫阿吉,不外乎是问齐宅的情形,说来真是百密一疏,齐母去皇城,带的皆是中用的人,齐玉去寻人,齐管家张罗的自然也是中用的人。 ??两下把人带了去,留下一个齐宅,可不得守不住。 ??常水忙上了马车,还未坐稳,季子漠就问:“你和我说说在皇城的情况。” ??常水怔楞了下,忙道:“老爷夫人到了皇城,舅老爷派马车来接......” ??季子漠揉了揉眉心,打断道:“不用说如此详细,你可知舅老爷是犯了什么错?” ??季子漠心思转得快,边问边在心里罗列了个官员下马罪名:贪污受贿,结党营私,私通敌国...... ??常水摇头道:“这个不知,只知老爷和夫人初到那日,走路间提及姑爷,舅老爷骂了声糊涂。” ??“那日上朝也无不同,谁知舅老爷上个朝,直接下了大狱,说是龙颜大怒,把七八位大人都关了进去。” ??季子漠拧眉追问道:“七八位都关大狱了?” ??常水点头:“是,比舅老爷官职高的都关了进去,听说还有个御史撞柱,当时未死,皇上让人拖出去打死了。” ??说到这里又打了个寒颤:“皇上打死后未解气,把御史全家发配为奴了。” ??季子漠忍不住低骂了声艹,这皇上有病,给这样的皇帝当御史,也真是倒了血霉。 ??齐管家听森*晚*整*理的心惊,忙问:“姑爷,皇城离桑农县远,与我们有何干系?舅老爷是舅老爷。” ??lt;div style=quot;text-align:center;quot;gt; ??lt;scriptgt;read_xia();lt;/scriptgt;